全球裁员+关厂,「大众」们的阵痛与断臂
大众德国工人的「铁饭碗」要没了。
就在昨天,大众宣布将废除一系列劳工协议,包括六家德国工厂到 2029 年的就业保障协议,该协议的结束时间被提前到 2025 年年中前,被认为是为后续裁员铺路。
大众集团 9 月 2 日宣布的计划关闭两座在德工厂与取消就业保障协议事件,还在发酵。
这是德国今年以来最大的新闻热点之一。
9 月 4 日,沃尔夫斯堡工厂,在工人嘘声中落座的奥博穆,并未因多日来持续的抗议与斗争而改变主意。
这位被赋予「共识的缔造者」称号、被当作是前大众集团 CEO 迪斯对照面的领航人,露出了他强硬的一面。
当天在场的工人表示,每当工会发言时,人们为其欢呼,而大众董事会发言时,人们则会起哄。这一周来抗议、发声不绝,甚至有工人偷走 200 把车钥匙以换取「明确的未来」。
是什么让大众在反对声中坚持决定?破局的点在何处?它的经历又有何参考意义?
车轮在滚滚向前,我们以一周为节点,梳理大众这一周来的那些事儿。
一、「局势极其紧张」
大众集团成立 87 年首次要关闭德国工厂,形势由大众品牌 CEO 施文涛来说明,或许更有说服力:「局势非常紧张,无法通过简单的成本削减来克服。」
「欧洲汽车行业面临着十分严峻的形势,」奥博穆表示,「经济环境变得更加严峻,新的竞争对手正在进入欧洲市场。蛋糕变小了,但餐桌上的客人却更多了。」
或许是察觉到大环境的变化,大众在去年年底开始实施成本削减计划,希望能够在 2026 年前节省 100 亿欧元。
2024 年上半年是难有完全积极情绪的半年,这从大众半年报的新闻稿标题中就有体现:「高固定成本和一次性效应严重影响大众品牌盈利能力」。
作为大众汽车集团的主力军,大众品牌 2023 年的利润率为 3.8%,2024 年上半年下降至 2.3%。
奥博穆在 8 月初的财报会上称,大众现阶段的主要行动是削减成本,他特地提到了削减工厂、供应链和劳动力开支「我们已经完成了所有需要的组织步骤。现在的问题是成本、成本还是成本。」
而在新闻稿中,大众高管也反复提到其在成本削减上的努力还远远不够,会继续发力。德国《商报》甚至认为,大众还需要额外节省 40 亿欧元。
彼时人们万万没有想到,醉心于降本的大众,会选择在德国本土操起手术刀。
对于工人而言,相较于两座工厂的关闭,更显急迫的,或许是就业保障协议的取消。
大众此举显然是在为后续的裁员铺路,德国最大工会之一 IG Metall 的首席谈判代表托斯藤·格罗格表示,大众此举将会使其额外支出约 10 亿欧元的成本,与削减成本的初衷相违背。
站在公司层面,大众希望能通过短期性的阵痛,换取长期性的降本增效;站在工会角度,员工们不希望失去一份稳定的工作。
大众最新的财报数据显示,该公司在全球拥有近 68.3 万名员工,其中德国约有 29.5 万名。
尽管大众称,计划关闭两座工厂与取消就业保障的目的,是「将(大众)在德国的成本降低至具有竞争力的水平」,但很显然,大众在德国庞大的员工人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设想很美好,但过程注定不会平顺。
二、「不再有来自中国的支票了」
压力不小,但大众集团为何要采取如此激进的措施?这或许是因为,在大众看来,周围的风险与限制实在太多。
那场嘘声与呼声交织的员工大会上,一位与会人士向路透社透露,奥博穆向他们表示「不再有来自中国的支票了」。
大众着力削减成本的同时,上半年它在中国市场销量的下降,几乎需要北美(+8%)、南美(+15%)的增长来抵消。
上半年大众集团在中国市场的销量为 134.5 万辆,同比下降 7.4%,市场占比从巅峰时期的接近 40% 下降至 30.9%,而其在中国市场的利润为 8.01 亿欧元,同比下跌 30%。
中国市场的量价齐跌,加剧了大众报表数字的不如意。在几年前,我们或许很难想象大众的 SUV 途岳新锐会是 7.99 万起、帕萨特 15.99 万起……
再加上大众需要应对集体协议加薪、新车型升级成本、供应链限制等费用上升,2024 年上半年,大众营业利润下降 11.4%。
作为主力的大众品牌表现不佳也是导致其财报表现后退的重要原因。
大众曾在 2024 年上半年财报会上表示,大众品牌在 100 欧元的收入中,仅能获得 2.3 欧元的利润,这部分利润主要归功于零部件业务和中国子公司的利润转移。
不过,从其中国子公司的上半年的财报来看,其利润收入同样在缩减。
大众汽车集团 CFO 阿诺·安特利茨特别提到了大众品牌的财务问题:「一段时间以来,我们在该品牌上花的钱比赚的钱还要多。从长远来看,这难以顺利获得好的前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转型就不会成功。」
欧洲汽车需求也是让大众头疼的事。
员工大会上,大众称,经历全球大流行后,受到全球供应链动乱,尤其是半导体计算机芯片短缺导致汽车生产放缓影响,欧洲汽车市场萎缩。
大众预计欧洲未来每年将售出约 1400 万辆汽车,认为该市场汽车年销量不会恢复到 2019 年的 1600 万辆的水平,这导致该公司面临约 50 万辆汽车需求缺口,这相当于两家工厂的产能。
如果大众与欧洲销量下降是「内忧」,那么特斯拉与中国新能源车企便是「外患」。
近年来,中国新能源汽车扎堆出海欧洲,如名爵一类的品牌已获得了一定成就;在欧洲人心中主打平价车型的比亚迪决定在欧洲建厂,意欲扩大欧洲市场;
其他如小鹏、蔚来等品牌,也通过出口、寻求当地合作等方式,开启欧洲的闯荡之旅。
特斯拉在欧洲的成就更是不必多说,来自中国的新能源车企也在摩拳擦掌希望在欧洲获得新的增长机会。
大众想要的,或许就是减轻负担,以更轻松的姿态走上电动化道路。
三、「大众」们需要迪斯?
纵观媒体对这件事的报道,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不少分析师认为大众复杂的权力机构,包括工会在其中的较高话语权,以及臃肿的人员,阻碍了大众早期的电动化转身;而工会这边,也在指责大众电动化转型的缓慢。
这不禁让我们想到一个人。
迪斯。
即便是在他离任两年后的今天,媒体在提及迪斯时,还是会在前面加上「好斗的」这个形容词。
2022 年 7 月 23 日,大众集团宣布这位前 CEO 非正式离职。
当时彭博社拿到的内部信源,票数是「全票一致通过」的,态度是「迪斯不可救药,他让大众汽车变得更好,但他的沟通很糟糕」的,彼时几乎所有主流媒体,都用到了与「赶走」相近的词。
迪斯的想法是宏大的。
他会写长文直言臃肿的架构、陈年的思想、厚重的历史/体量/市值会是大众电动化的累赘;积极与马斯克交友,为特斯拉展台;驾驶 ID.3 带女儿出游;在微博发文「考虑收购中国本土的优秀软件公司」。
看到趋势与问题的他,希望能够带着整个大众集团,完成整体的转身。太过激进的方式,遭到了高层与工会的反对,原因有关公司,也有关工人利益。
送走激进的迪斯后,大众迎来了温和的奥博穆。
他放缓电动化步伐,给予燃油车空间,在中美市场积极与本地企业就电动化、智能化展开合作,这还不够,或许在他看来,要在大本营动蛋糕,才能保证一步步向着目标前进。
大众的故事有其独特性——历史首次计划关闭本土工厂与裁员、曾激进地想以完整形态完成转身。
但在油电交替的年代,遭遇挑战的不止大众。
从近期的沃尔沃 2030 全面电动化计划,调整为 0-10% 为轻混动力车型,到更早之前,通用、福特等美国传统车企踩下电动化制动踏板。
他们的电动化转型总是受到报表制约——燃油车数据表现良好,电动车持续亏损。
今年二季度,福特电动车部门录得 11 亿美元的息税前亏损,是其三个部门中唯一亏损的部门,与老旧车保修成本增加一起,让福特二季度净利润调整后息税前利润大降 27%。
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
福特 Q2 售出 2.6 万辆新能源车,同比下降 23%;上半年售出 3.6 万辆新车,同比下降 22%,息税前利润亏损 25 亿美元。
在这样的表现下,福特仍是美国上半年纯电车的销量亚军,并且从福特对电动车部门的全年预计亏损 50-55 亿美元的判断来看,福特并不看好该部门下半年的前景。
而通用方面,其在 Q2 售出 104 万辆汽车,其中,电动车交付近 2.2 万辆,在通用积极退出不盈利/不具明显优势市场的策略之下,它在电动车市场的受挫,让其短时间内难再有大力投入的决心。
与此同时,进入 2024 年,受到大环境影响,新能源汽车,甚至整个汽车大类的销量增长放缓,车企的转型更缺乏动力。
电动化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推动,历史包袱与拥有全球背景的传统车企不像全球新势力的中国车企,能轻松转身。
时代是不断变化的,若干年后中国品牌也成长为如大众、福特等庞大且稳定的组织时,面对时代巨变,能从现在的「大众」们身上学到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