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尹明善，去留皆是愁

今年重庆的夏天跟往年没有太大的区别，400公里之外的成都下了多久的雨，重庆就出了多久的太阳。

时至今日，早已习惯高温的尹明善并不害怕40℃的重庆，而是必须要面对已经80岁高龄的自己。

所以去年尹明善终于解决了“谁来接班”这个问题后，他在一次力帆新车发布会上用一首充满着“内涵”的诗想让外界看出他想隐退的几分心思。一则是让已经接棒力帆股份董事长的牟刚和新团队放心，另外一点是，尹明善看到了面对目前国内纷繁复杂的汽车环境以及变幻莫测的时局，自己的有心无力。

“八旬不退，力帆衰颓；后继有人，力帆腾飞。力帆走过弯路，愧把客商辜负；而今走上坦途，工厂客商同富。商家关照，力帆荣耀；力帆妖娆，老尹逍遥。”

尹明善送给了自己，也念给了众人听。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2002年，《福布斯》中国前100强的巨富名单中，没有许家印，没有马云，甚至也没有王健林，年轻的马化腾、李彦宏和丁磊们还在中关村徘徊，想要借着“互联网+”时代寻找那能够带给人一丝希望的曙光。

但已经64岁的尹明善傲然跻身挺立其中。

这位在不知不觉中有可能被记入中国汽车史册的重庆人，似乎用他47岁才起步创业，并掘到事业第二桶金的例子，告诉年轻人需要怀揣永不放弃的精神。

时间回到1950年的那个夏天，12岁的尹明善和50多岁的小脚母亲，被“运动”到重庆涪陵乡下荒山顶上一间被弃用的茅草屋，生存甚为艰难。1958年春，正在读高三的他因被揭发有右派言论而被踢出学校。1961年升格为反革命，发配到塑料厂监督劳动。

谁也不能责怪命运的波折，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1985年，平反后的尹明善创办了重庆教育书社，成为重庆最早也是最大的书商。但因为嗅到了图书业即将没落，他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摩托车制造业上。

上世纪90年代，重庆的摩托车制造业因有“嘉陵”、“建设”这样声名显赫的企业带动，其他的相关产业也日渐红火起来，整个山城的摩托车生产如火如荼。1992年，尹明善用20万元资金进入了摩托车业，翻开了自己人生全新的一页。

随着市场竞争的加剧，重庆摩托车业重新洗牌，到2001年，尹明善的重庆力帆集团公司以产销发动机184万辆、实现销售收入38亿、纳税1亿元的骄人业绩，超过嘉陵、建设两大老牌摩托车企业巨头，成为重庆摩托车业的龙头老大。

不过尹明善早已经看出了，尽管摩托车市场空间不大，但技术空间很大，创新空间更大，利润空间无限大。

利用这种优势，2003年，尹明善收购了重庆专用汽车制造厂80%的股份（后增持到95%），并将企业名称改为重庆力帆汽车有限公司，正式进军汽车制造领域。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这一年的尹明善已经65岁。

2010年11月，尹明善带领力帆成功登陆A股。上市后，力帆集团市值达到100亿，拥有力帆80%股份的尹明善身家一路飙升到80亿。

但在八年之后，马化腾、许家印和马云已经牢牢占据了《福布斯》中国前三甲，尹明善和他的力帆不知去向。

今年8月初，消息人士称，力帆遇到了资金流动性紧张的问题。部分极端的供应商甚至跑到集团门口堵住大门，追讨货款。对此，力帆股份董事会秘书郭剑峰亦承认，目前公司遇到了资金流动性紧张的问题。

1938年1月出生的尹明善，今年正好年过八旬。

很多人都说，到了尹明善该放手的时候了。但也有人想过，尹明善的不离开或许仍没有人能替他战斗，回望这几十年，他只能做自己的英雄。

放不下的“权杖”

2017年10月31日，力帆股份公告称，在2017年第四次临时股东大会上，选举尹明善、牟刚、陈卫、王延辉、陈巧凤（女）、尹喜地、尹索微（女）、陈雪松、马可、谭冲、汤晓东等11人为公司第四届董事会非独立董事。

在备受关注的接班人问题上，牟刚于新一届董事会上正式被选举为董事长，尹明善继续担任非独立董事。

不是尹明善的一双儿女，甚至也不是早就传出“内定”的陈卫，而是此前仅担任重庆力帆汽车有限公司董事、重庆力帆实业（集团）进出口有限公司总经理牟刚。

有分析人士称，牟刚的成长除了有环境的因素，更主要是他本人的能耐，力帆曾经在好几年，一半以上的利润来自牟刚的创造。而介于目前力帆在盈利方面的情况，尹明善更愿意把这个摊子暂时的交到牟刚的手里。

为什么说是暂时？因为尹明善不是没有考虑过让尹喜地、尹索微肩负起力帆的明天。

“你够条件就当董事长，不够条件就当大股东，该分多少钱分多少钱”，这是尹明善曾放出的狠话。虽然尹明善的态度看似坚定，但知情人都知道，尹明善早已做好了培养家族企业管理模式和职业经理人的两手准备。而家族企业管理模式的开启更有希望是出生于1987年，目前刚刚满30岁的女儿尹索微来承担。

有关媒体回忆，早在2011年尹索微就正式在公众面前曝光了。随后尹明善也告诉作者，“她现在是力帆集团董事，具体分管力帆集团资产结算方面的业务。”据了解，当年首次露面的尹索微年仅24岁，而后，尹索微还担任了重庆力帆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重庆力帆摩托车产销有限公司董事、重庆力帆科技动力有限公司董事、重庆力帆实业（集团）进出口有限公司董事等职位。

当然，儿子尹喜地却走上了与准 “准接班人”尹索微截然不同的路子。按常理，尹明善的权杖应该交给儿子尹喜地，但在尹明善看来，儿子并不完全具备接班的素质。

几年前，尹明善就曾公开表示，“我从来没有考虑指定儿子接班，他是新派人物，对于是不是接班兴趣不大。”后来尹明善反复表示“交班”并不是单纯地把公司交给儿子、女儿或者其他人就行了，企业要想做成百年老店，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就必须引进现代企业制度。

尹明善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尹家的接班人标准是德才兼备，既要认同企业、愿意为企业奉献终身，也要能够驾驭大力帆的大局面。在他眼中，福特公司就是力帆学习的榜样，福特的董事局主席从来不固定在家族成员中，而是能者居之。

之后，尹明善也确实像他自己所说的，“尹家有出色的子孙，就去干，没有就找别人”的发展路径。

不过有人也曾表示，尹明善自己也曾提起，自己对女儿的规划从中学时代就开始了，从中学起就送往国外，主修管理，目前尹索微也正处于培养期。“像四川首富刘永好早已经将自己的新希望集团交给其女刘畅打理，所以就算尹喜地‘不争气’，尹明善仍想把“实权”掌握在自己和家族手中。”

今年5月25日，力帆股份2017年度股东大会在重庆如期召开，自卸任后已经鲜少现身的尹明善出现在现场。在询问未来是否考虑完全退休这一问题时，尹明善表示，“这是一定的，但目前的现实是还退不下来。”

而在外界看来，80岁的尹明善尚难以“完全退休”的原因仍是走在新能源汽车转型路上的力帆，正面临着传统乘用车销量下滑、资产负债率高企的双重困境。

所以他说，“新班子才上了半年多，本来我是完全放手的，但他们有些事总是要来找到我，我基本都会推掉，如果我始终有求必应，那最后还是我在作决策，我就变成了‘垂帘听政’。”

后来又有媒体在力帆集团总部大楼11层会议室追问尹明善，“如今是否为力帆公司发展历史上比较艰难的时刻？”他摆摆手，示意不要问一位80岁的老人家这么多艰难的问题。

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重要，但转过身的尹明善不得不面对似乎陷入绝境的力帆和已经衰老的自己。

离开or留下，似乎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还能怎样重头再来？

1997年，刘欢唱了多少遍《重头再来》给全国的下岗工人，尹明善就用力帆帮助多少人再就业。

很多时候，我总会想起里面那句“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的歌词。

面对困境，尹明善和力帆也采取了很多自救的措施，比如启动定向增发融资24.8亿元(目前仍在等待证监会审核批复)；预计2018年底前，力帆控股在资产处置、房地产项目经营性资金回笼和政府应收拆迁款及土地征收款可累计回笼资金44.34亿元等等。

不仅如此，牟刚在上任之初也表示，未来公司将有两大战略，一是仍把新能源战略作为重要的战略，其二是力帆的全球化战略。

改变的背后仍是力帆汽车不堪的业绩。根据力帆股份发布的2018年6月产销快报显示，今年上半年力帆汽车销量1.98万辆,同比下滑49.36%。而大力发展的新能源项目产销量仅为3,495辆和3,195辆。在销量令人惊讶之余，公开资料显示，其实早在2007年力帆就进军新能源领域。

而2016年10月，力帆股份因为数千辆新能源汽车电池标示不符(骗补1.14 亿元)，被财政部取消新能源汽车补助资格，以及该款型号的新能源汽车生产资格也被取消。

另外，今年上半年财报显示，力帆实现营业收入59.79亿元，同比下降5.06%；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25亿元。力帆股份表示，上半年营业收入下降是因为去年同期确认了投资性房地产处置收入4.01亿元，而今年上半年没有。数据显示，力帆股份上半年扣非后净利润为1.1亿元。

但在2004年转型之前，力帆集团2003年的销售收入已接近50亿元。按照尹明善当时预期，如果按照汽车利润是摩托车的10倍计算，力帆集团的利润将达到500亿元。

今天的力帆是尹明善想过的，但现实却与幻想有着天壤之别。

从攀上行业高峰的梦想成真，到评级公司在《力帆控股评级报告》中称：力帆乘用车产品在国内市场接受度低，乘用车出口市场仍存在汇率波动风险，新能源汽车板块补贴逐步退坡，整体外部经营环境仍较为复杂。跟踪期内，公司主业持续亏损，公司利润规模对非经营性损益依赖仍很高，其他应收款占款规模大、货币资金受限及资产抵质押规模高，整体债务负担重，短期偿债压力大。

力帆的辉煌才仅仅维持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