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能源乘用车市场概览与中美对比

近日，美国能源部所属的橡树岭国家实验室（ORNL）交通能源演化建模（TEEM）团队、清华大学汽车安全与节能国家重点实验室、阿美石油公司、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CATARC）及工信部装备工业发展中心的研究人员对中国新能源乘用车市场进行综述研究，通过对新能源汽车销售数据、产品性能与政府政策进行研究，利用“需求拉动-供给推动”的框架分析了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在过去十年的动态发展，并与美国市场进行了对比。

中国将新能源汽车视为解决车辆数目迅速增长带来的拥堵、污染与能源安全问题等社会与环境问题的长期解决方案。从“十一·五”计划（2006-2010年）、“十城千辆”（2009年）试点开始，中国政府开始大力推广新能源汽车。尽管在最初几年市场渗透率较低，随着政府的大力支持，2013年开始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进入快速增长期。2015年后中国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新能源乘用车市场。2018年新能源汽车市场年度销量更是达到120万，占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的56%。

深入理解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对于消费者、汽车企业和政策制定者都有着重要意义。政策制定者评估相关政策有效性、汽车企业检验市场策略成功与否、瞄定消费者特征等都离不开对新能源汽车市场进行研究，这一研究同时也是预测未来市场动向的重要基础。此外，中美新能源汽车市场共占全球新能源汽车销量的75%，两大市场之间的对比会为世界上其他市场发展新能源汽车提供有意义的参考。

这项研究重点探讨了以下几个问题：

（1）新能源汽车产品与传统汽油车相比，竞争力如何？

（2）新能源汽车领域，哪一类汽车厂商更受欢迎？

（3）货币激励对于新能源汽车的意义有多大？非货币激励尤其汽车牌照限制的隐形价格有多大？

（4）中美新能源汽车市场的异同点有哪些？

中美在新能源汽车分类标准上有所不同，为了研究的便利性，研究根据中美畅销车型在两国的分类进行对比。中方采用CATARC的分类标准，美国采用EPA的分类标准，如表1所示。例如，丰田凯美瑞在EPA标准属于中型车，在国内被划分到B型车，所以CATARC标准中的B型车与EPA标准的mid-size相对应。

表1 中美车辆等级划分标准

研究特别说明了与补贴相关的新能源汽车划定范围。官方认定的新能源汽车指的是被列入《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中的车型，但官方认定并不保证获得政府补贴。被列入《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推荐车型目录》的车型才是政府补贴的目录。目录中一些车型被列入《免征车辆购置税的新能源汽车车型目录》，即可免征车辆购置税。图1列出了各项政策覆盖车型之间的关系。

（1）《道路机动车辆生产企业及产品公告》

（2）《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推荐车型目录》

（3）《免征车辆购置税的新能源汽车车型目录》

图1 政府关于新能源汽车相关政策覆盖范围

在需求侧，本土品牌的小型短里程纯电动车是驱动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迅速增长的关键驱动力。如图2所示，中国市场中60%-80%的车型是小型车（A00, A0和A型车），而美国市场中占到60%以上的B型车在中国的市场份额很小。2018年在美国最受欢迎的十款电动车中有5款中型车，但在中国10款车型均为A级及以下车型。不过，目前SUV正在越来越受到消费者的欢迎，随着荣威eRX5的成功，比亚迪宋、北汽EX260、传祺GE3等电动SUV表现均不俗。研究还发现，美国基于销量加权的平均电动汽车续航里程比中国高出36%。从2016-2018年，中国电动汽车续驶里程从约210km增长到300km，美国从280km增长到450km。特别地，美国电动汽车集中在“一高一低”两个区间——130-240km和400-480km，而中国电动汽车的续驶里程在130-400km上的分布更加分散。

图2 中美市场2016-2018年不同新能源汽车销量占比

图3 不同续驶里程车型市场份额对比

与美国市场中相对高端的特斯拉、宝马、奔驰等品牌相比，当前的中国市场主要是由小型低价的新能源汽车为主。对于很多美国车主而言，新能源汽车的购买及其“环保”的理念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但对于很多中国车主而言，新能源汽车是家庭第一辆车，获得充足补贴的小型低价新能源汽车的综合性价比更高，促进消费者从公共交通转为驾驶新能源汽车的消费升级。如图4所示。

在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销售受到地域与月份的显著影响，主要在政策支持、货币补贴、充电基础设施等对新能源汽车友好的大城市蓬勃发展。，这个家充问题也由相同团队在《能源政策》期刊发表的论文进行了深入研究。但很多中国家庭没有可供安装充电桩的固定私人停车位，这可能成为未来新能源汽车发展的重要阻碍。同一团队另一篇发表于《能源政策》期刊的文章用NEOCC模型对双积分政策的量化分析，结果显示在2020年前拥有300公里的电动里程及以上的新能源SUV将会成为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的主流产品。

备注：补贴后售价（建议零售价）=补贴前售价-中央政府补贴

图4：中美市场销量前十名的车型售价与销量(a)美国，(b)中国

在目前的供给侧，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的集中度远低于传统车市场。与传统车市场中上汽、东风、一汽、长安等国企占据龙头地位不同，民营企业及初创公司在新能源汽车市场中的竞争力非常强劲。考虑到2018年新能源汽车造车资质相对于传统车放宽以及补贴的加速退潮，该市场将迎来更加激烈的竞争。目前，传统车市场中的“大哥”在新能源汽车市场中市场份额有限，部分国有车企显得过于保守；但以北京汽车为例的另一些国有企业已经积极谋求进入新能源汽车市场。考虑到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还在发展阶段，拥有政府支持、充足现金流、合资企业技术支持的国有车企实际上还拥有很大的竞争空间。值得注意的是，尽管新能源汽车企业在全国的市场份额不大，部分品牌在部分地区可能存在一定垄断地位。

中国力图在新能源汽车市场中实现技术上的跨越式发展（leap-frogging）与国产汽车工业的良性竞争。目前新能源汽车市场呈现出很多健康的信号：市场竞争、民间资本、PPP等。国产新能源汽车电池、电机、控制器等技术水平也在全面接近国际水平。然而面对外来新能源汽车品牌的竞争，中国新能源车企尚在寻找其可持续发展的技术竞争能力。

研究最后讨论了中国新能源汽车相关的激励政策并与美国进行了对比。美国新能源汽车政策在供给侧激励厂商增加新能源汽车投资与需求侧激励消费者购买同时发力，最初中国的政策更加关注需求拉动市场，目前逐步转向供给推动，这也就意味着中国逐步减少直接的新能源汽车购置补贴、增强双积分政策对市场的约束。

显然，中国市场中，货币激励与法规约束的共同作用效果相比美国的政策更为明显。在对电动车支持力度较大的美国城市中（如亚特兰大、旧金山等地），每辆电动车可获得总计约13,000-14,000美元的支持。而中国给消费者提供了更多的激励。包括车辆牌照费用等在内，每辆新能源汽车的显性和隐性的车辆购置补贴可达到20,000美元，远超过美国的补贴力度。

美国购置补贴经常以税收返还的形式提供，中国则直接补贴给新能源汽车厂商，对于消费者而言更为便利。然而中国政府慷慨的政策也也存在着不同的声音：这一政策究竟是促进了电动汽车技术创新还是仅仅形成了政策依赖，抑或二者同时存在？

该研究成果近期发表于能源科学领域著名期刊《Renewable & Sustainable Energy Reviews》（影响因子高达10.556），美国橡树岭国家实验室的欧士琪博士、林镇宏博士（通讯作者）、Tim J. LaClair博士，清华大学的博士生郝旭、王贺武教授，阿美石油公司的Jessey Bouchard、何鑫博士、Steven Przesmitzki博士，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的吴志新博士、郑继虎、齐亮，工信部装备工业发展中心的吕仁志为文章共同作者。

论文引用：Ou, Shiqi, Xu Hao, Zhenhong Lin, Hewu Wang, Jessey Bouchard, Xin He, Steven Przesmitzki et al. "Light-duty plug-in electric vehicles in China: An overview on the market and its comparisons to the United States." Renewable and Sustainable Energy Reviews 112 (2019): 747-761.